第20章 笼里的金丝雀

闲聊中来到了租房，佟瑞被吓到了。

宽敞的房子，单间，但带了独立的厨卫和小阳台，摆满了显然是刚搬过来的家俱，凌乱地堆放着，有的上面的包装纸还没拆。

阿杰跟在她身边，像个忠诚的仆人。转了一圈，阿杰说：佟小姐，您看这些家俱要怎么摆放。”跟着逐件介绍家俱的功能，以及建议摆在哪。在阿杰的帮助下，跟着来的几个男女一阵子忙乎，很快把家俱都摆好了。

佟瑞坐在沙发上，看一伙人又忙乎着搞卫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家辛苦了，我请大家吃饭。”

阿杰笑了笑，调皮地对着她眨了眨眼：梁生早在粤海渔村订了位，庆祝佟小姐搬迁之喜。”

佟瑞闻言心动，急问：梁生在深圳？”

哦不，就咱们几个，轻松地吃他一顿大餐。”阿杰笑着说。

哦，”佟瑞虽有些失望，但见阿杰兴致不错，只好配合地笑笑。

粤海渔村的菜上得很快，服务也很好，海鲜也很鲜，佟瑞虽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在阿杰美食式的介绍下，也吃了不少。余下的那些陪伴的人，菜一上，等佟瑞动筷子后他们才动，搞的佟瑞跟老板娘似的。酒足饭饱，阿杰一结账，六个人吃了两千多，等同于佟瑞三个月的工资。

梁生真有钱，佟瑞心里暗自高兴，想不到攀上这么一个富翁。

同时，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天杀的小三。佟瑞你不是发过誓小三不得好死吗？”

但这个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淹没在接近有钱人生活的喜悦里。

环境真的会改变人，躺在宿舍的硬梆梆的双层单人铁床上，看天花板上共用的风扇发出呜呜的响声，一丝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灯光的亮光从床前的小窗口投进来。同事们踩过湿漉漉的床与床之间的地板，费劲地提着一桶热水进入窄小阳台上同样窄小的厕所里洗澡。外面传来接水的人们的争吵声。这是个阴暗潮湿而又闷热拥挤噪乱不休如难民营般的穷苦世界，曾经佟瑞以为自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是多么地不习惯，是多么地咬紧牙关，百般激励自己。

但是如果靠自己的这点工资，再怎么拼，也不够哪怕是租一间最便宜的单人房。再多的清高，在现实面前都只能低下头来，除非你不吃不喝。能做到不食人间烟火，或是，能接受与世隔绝的生活。

在工厂宿舍的最后那个晚上，佟瑞想了很多。

想因为男小三的介入，她自小便失去母爱。曾经何时，她是有多么痛恨小三，无论小三是男是女。

想勒大富，这辈子可能完全没有可能的可能。

想梅嫂和佟爸的事，虽说梅嫂为人不错，佟瑞也还是很喜欢她的。但母亲”这两个字神圣得佟瑞只想让它烂在心里，看都不想看到。

甚至想到那个北京四合院里让佟爸爸安享天年的三代同堂的梦。现在这个梦好像越来越近，又好像越来越远。

……室友的鼾声中，失眠袭来，床上方那扇小窗，业已透进微亮的天色。

如愿以偿地住进梁生租的房子，舒适的软绵绵的大床，一应俱全的家俱，酒店般的感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可能是因为换了新环境。佟瑞啊佟瑞，没了那些同事的噪杂声，你还真睡不着了？真贱。佟瑞这样嘲笑着自己。

睡眠严重不足精力很差的隔天晚上，梁生却来了。

这是他们在租来的家”里过的第一次。当梁生满足地从她身上下来，亲了亲她的脸时，她全身无力，头脑却清醒得可怕。听着梁生轻微斯文的呼吸声，竟睡意全无。

十一点梁生照例走了—他回香港了。

佟瑞失眠到天亮。

上班的时候孙总关切地看着她，见她蔫蔫的侍儿扶起娇无力般的模样，主动问她要不要请假。

佟瑞说不用，手头太多东西要跟了。强打精神正要去车间，戴姐带过来一个小伙子小刚，说是来帮佟瑞的。小刚以前是车间拉线上的工人，佟瑞认识，干得很是卖力。有了这个得力的帮手，搬搬抬抬以及实际跑上跑下的工作都不用做了，佟瑞正好利用歇息的时间好好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

日薄西山，回到租房时，天还没黑。衣服在高高的阳台上的铁线架上飘扬，收下来闻一闻，满是阳光的味道，佟瑞的心情腾地就一下子明媚起来。

站在小阳台上，看着楼下忙碌如蚂蚁般的打工仔打工妹，潮水般涌来涌去，进出各家小商店小食店。有打扮妖娆的女人在洗头店门口嗑着瓜子逮着每一个经过的上至八十一下至一十八的男性。透明的电话亭里挤满了抱着电话说得口沫飞溅的思乡人们。有些看起来像二奶的打扮漂亮而又低俗地高贵的女人，在商店门口已摆下麻将桌打得兴呼呼。天边的红霞像着了火的艳艳地发着光。心中那个想要进步，想要有所突破的欲望又冒了出来。学什么好呢？佟瑞想，跟单没出息，做业务倒是蛮不错的，应该来钱也多些，如果生意谈得成的话。学英语？在这深圳关外的工厂大多是对内贸易，好像没什么用途。那要么就去学会计吧，跟梁生撒下娇，学费应该不成问题。这么想着，佟瑞换了鞋，兴冲冲地下楼，她要去街那边的成人夜校咨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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